• 2019-12-14 11:15:05
  • 阅读(14367)
  • 评论(8)
  • 康复国籍仅仅一个标志性的姿势

    他们把国籍还给了昆德拉

    发于2019.12.16总第928期《我国新闻周刊》

    捷克驻法大使彼得·德鲁拉克11月28日带着康复昆德拉公民身份的文件,前往作家在巴黎的寓所,向他和妻子薇拉通报了这一喜讯。

    "我很侥幸地把公民身份的证明文件交给昆德拉先生,我也十分感动。"德鲁拉克说,"实际上,对咱们全部人来说,那都是一个十分激动的时刻,由于米兰·昆德拉在四十年后又一次成了捷克公民。"

    捷通社上一年11月报导,捷克总理安德烈·巴比什在巴黎参与榜首次国际大战终战百年纪念活动期间,特地拜会了昆德拉配偶。他当面约请大作家常回家看看,还主张康复他的捷克国籍。昆德拉的回应"不置可否"。

    一年之后,捷克当局总算完结了悉数手续。但昆德拉不会回国久居,捷克文明界对他也并不友善,因此康复国籍仅仅一个标志性的姿势,虽然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标志性姿势,标志着最巨大的捷克作家回到了捷克共和国"。德鲁拉克大使告知《费加罗报》,"米兰·昆德拉讨厌典礼,总是逃避,那是个十分简略的时刻,却有着巨大的好心和人道的温暖,我代表捷克共和国为多年来发起的进犯做了抱歉。他心情很好。他仅仅接过文件,说了谢谢。他是个十分友爱的人。"

    "关于他们来说,你已不再存在"

    1929年4月1日,昆德拉生于捷克斯洛伐克南摩拉维亚首府布尔诺,在这儿读完高中,便前往布拉格的查理大学肄业。

    1948年,19岁的昆德拉加入了捷克共产党,两年后即因"反党行为"被开除。1956年他二度入党,但1970年再遭开除。对今世东欧前史有所了解的人,不难看出这些年代所对应的一系列重大事情:1948年的二月事情和哥特瓦尔德的上台,1956年赫鲁晓夫的隐秘陈述和苏东国家的冻结,1968年的布拉格之春、苏联的侵略和占据,第二年杜布切克的下台和胡萨克"正常化"年代的开端。

    1968年之后,昆德拉追求在体系内渐进变革的希望终告破碎,他甘心退出奋斗,自认仅仅小说家,全力投入文学创作。但再度失掉党籍让他的境况变得分外困难,电影学院掠夺了他的教职,他的书得不到出书,文章不予宣告,图书馆清除了他全部的著作,妻子薇拉不得不偷偷做英语家教来补助家用。

    1975年,昆德拉配偶总算获准前往法国,从此滞留不归。

    很难直接了解昆德拉去法国前的心境,但在他的小说《离别圆舞曲》中,主人公雅库布的脱离并没有那么轻松:"他箭步朝轿车走去,翻开车门,坐到驾驭座上,从头驶向边境。就在昨日,他还想,那会是很轻松的一刻。他会满怀高兴地从这儿动身。他会脱离一个他曾过错地出世的当地,一个他并不觉得是在自己家的当地。可是,眼下这一时刻,他知道,他脱离的是他仅有的祖国,他没有其他祖国。"

    《离别圆舞曲》完结于1971年或1972年,1976年在法国出书,应该能够代表他那个时候对捷克斯洛伐克真实的情绪。"他突然想到,是他的自豪阻碍了他爱这个国家,因尊贵、崇高、典雅而形成的自豪;一种没理由的自豪,使得他不爱自己的同类,使得他敌视他们,把他们都看成是杀人凶手。"昆德拉在书中这样描绘雅库布,"他想到,他自己底子没有任何特权具有崇高的心灵,而最崇高的心灵要爱这些人,虽然他们也是杀人的凶手。"

    1979年,小说《笑忘录》出书后,捷克斯洛伐克政府掠夺了昆德拉的公民身份。他与祖国的联络从此当机立断。八年后他对作家乔丹·埃尔格拉布利回想说:"有一天我收到一封短信,告知我说我的公民身份已被掠夺。这封信自身就写得真实没有水平,错字连篇!就其粗野性来说,可谓一份妙文。"

    政府在信里告知他,掠夺国籍的决定是依据法国《新调查家》 杂志宣告《笑忘录》的节选而作出的,但昆德拉以为,这仅仅托言和表面上的理由。"别以为我失掉捷克公民身份纯粹是由于小说的这个片断。应回想一下他们的整个战略,而这只能凭猜想。但我信任1968 年今后他们采纳的战术主要是扫除知识分子和捷克文明对民族的影响。"他说,"知识分子自身或许并不行使政治权力,但他们的确有很大的反射影响。这阐明为什么苏联侵略今后,作家、剧作家、前史学家和哲学家都一古脑儿被扫出了舞台。他们被掠夺了从事自己工作的权力。他们很难找到营生手法,因此被逼逃亡国外。一旦他们脱离这个国家,他们死后全部的桥梁就都被烧毁了。这便是统治者为什么要掠夺我的公民身份的原因,他们正等着头一个托言的到来。一旦你的公民身份证被撤销,依照法令捷克人就再不得同你有任何联络。突然之间,同捷克民族的全部触摸都成为不合法的。关于他们来说,你已不再存在。"

    1981年7月1日,法国文明部长雅克·朗宣告,昆德拉将和阿根廷作家胡利奥·科塔萨尔一道获授法国国籍。朗部长说,这两位作家是法国的朋友和密特朗总统自己的朋友,递送请求也有些时日,文明部将依照总统的要求,加速处理归化手续。在当天的记者会上,科塔萨尔念了稿子,而昆德拉仅仅简短地表明:"法国是我精力上的祖国,如今是我的榜首祖国。谢谢。"

    从这一年开端,昆德拉又成了有国籍的人。他是法国公民了。

    "我永久不想回去了"

    来到法国今后,昆德拉先到西北部的雷恩大学做助教,逐渐安顿下来。闻名翻译家、学者高兴在所著《米兰·昆德拉传》中写道:"在逃亡之初,有适当一段时刻,昆德拉成了地地道道的大众人物。他上电视,接受采访,宣告谈话,编撰文章,运用各种场合向人们叙述苏联侵略后捷克斯洛伐克的景象。他自己后来在解说这一行为时说那彻底是局势所迫,由于其时,他‘或许是唯—面临全国际报纸的捷克人,有或许解说全部,阐明被俄国人占据的叫作捷克斯洛伐克的国家终究怎么了’。1978年,他们久居巴黎,昆德拉开端在巴黎社会科学高档研讨校园教课。此刻,他已逐渐融入法国文明和日子。"

    昆德拉1975年出走法国时现已46岁,失掉原国籍时则已年到半百。他根本把握法语大约用了十年。这期间阅历了一个双语时期——在用捷语写《永存》的一起,又用法语写文论和漫笔,也用法语重写其剧本《雅克和他的主人》。并且从1985年开端,他用两三年时刻,修订他捷克语原作的法语译著,然后宣告,其著作的法译著与原作平等牢靠,"乃至比原作更忠诚于原作"。终究,到法国十八年后,他彻底改以法语写作。今后出书的《慢》《身份》《无知》《小说的艺术》《被变节的遗言》《帷幕》《邂逅》和《无含义欢庆》,就都是法语著作了。从此,他甘愿以僵硬的外语筑起与芳华和故国之间的高墙,政治隐喻更多地被哲学考虑所替代,他不再写活生生的同胞,不再为同胞们写作,也不再把同胞们当作读者。

    他早年用捷克语写的小说中,只要《打趣》和短篇集《好笑的爱》能在捷克斯洛伐克揭露出书,但出书后又很快被禁。这以后的五部小说《日子在别处》《离别圆舞曲》《笑忘录》《不能接受的生命之轻》和《永存》,在1989年之前彻底不曾存在于捷克斯洛伐克大众的视界之内。加拿大麦吉尔大学教授、昆德拉三十余年老友、闻名昆学家和三届总督奖得主弗朗索瓦·里卡尔指出,这些书就像鬼魂,只要附体于译著,才干在国际各地撒播,因此呈现了一种十分特别的对立现象:著作的原作是不为人所知的;而作者在写作时现已事前知道,他所运用的言语,并非是著作未来面世时的同一种言语。

    昆德拉的音乐家父亲卢德维克逝世于1971年。1984年,他的母亲米拉达也在布尔诺逝世。他在老家再无挂念。三年后,他告知埃尔格拉布利:"我的往来百分之九十是法国人。我来到这个国家时已46岁。到了这个年纪你不再有时刻能够糟蹋,你的时刻和精力都已很有限,你有必要作出挑选:要么你在回想过去中度日,回想你已不在那里的曾经的国家,你的老朋友们,要么你就尽力把坏事变成功德,从零开端,在你现在置身的当地开端新的日子。我毫不犹豫地挑选了后者。这便是何故我不感到自己是个逃亡者。我在这儿,在法国日子,我很高兴,在这儿十分高兴。你方才问我是否想过有一天或许回到捷克斯洛伐克去,我回答说没有,状况永久不会答应我回去。但这话只讲对一半,由于即便我能回去,我也永久不想回去了!一生中移居国外一次现已够了。我是从布拉格作为移民来到巴黎的。我永久不会有精力再从巴黎移民布拉格。"

    但剧变出其不意地到来了。1990年,昆德拉毫不张扬地回到了捷克,造访了几位亲朋,看了几场表演,又悄然无声回来法国,但这样的旅程或许相同谈不上轻松。小说《无知》里的主人公也是在1990年代从西方回到布拉格。昆德拉写了一大段对"回乡"这个词的考据,先回到希腊语,由此引申出"乡愁",再从冰岛语到葡萄牙语的各种欧洲言语中,寻觅"乡愁"一词中所包括的"苦楚"的含义,特别讲到奥德修斯困难的回乡之旅,以及"二战"前夕被逼脱离奥地利的犹太作曲家勋伯格对"祖国"这个词的茫然,更不用说无处不在的隐秘警察和线人给主人公留下的沉痛回想了。

    "撕帘子的人是有罪的"

    至少在2009年曾经,我国出书的全部昆德拉著作,皆在封面及版权页标明他是捷克作家。我国学界亦一向将他作为捷克文学的代表加以研讨。可是昆德拉自己对此有不同的观点。

    十年前,也便是他八十大寿那一年,布尔诺的马萨里克大学举办了一场为期三天的国际学术研讨会,主题是"米兰·昆德拉或文学何为"。但他经过一位参会学者向大会递信并代为朗诵,对这个"恋尸集会"表明感谢,还说,他已自视为法国作家,并坚持自己的著作应被归入法国文学的领域,在书店亦应按法国文学分类。

    但在个人层面上,昆德拉仍与家园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络,曾数次在严厉保密的条件下回到布尔诺,访问故交——如剧作家米兰·乌赫德,并观看当地彗星冰球队的竞赛。

    影响昆德拉与捷克联络的另一个要素,是他与捷克文明界和媒体的长时间不睦。德鲁拉克大使在巴黎说:"如诸位所知,这种联络一向都是杂乱的。捷克社会某些圈子对米兰·昆德拉作过许多进犯。不过,他坚持自己的观点和身份,以我之见,他是个根深柢固的捷克人。他其实与我国有亲近的联络,对我国的开展也十分关怀。但最重要的是他身为捷克人的感触。"

    最大的一次风云发生在2008年,布拉格极权主义研讨院一位年青的前史学者依据警方档案,在《敬报》周刊上撰文,指控昆德拉1950年曾向当局揭发同学米罗斯拉夫·德沃拉切克为西方间谍,导致后者被判刑22年,并处罚款1万克朗及产业没收。警方陈述清晰显现,线人名叫"米兰·昆德拉,学生,生于1929年4月1日"。

    此事引发轩然大波,但昆德拉决然否定上述责备。美国作家迈克尔·魏斯曾就此指出,昆德拉强悍的特性、深居简出的日子,以及他与捷克媒体交恶的前史,皆一点点无助于他的分辩。

    斯洛伐克《批判与语境》主编萨穆埃尔·亚伯拉罕曾以《被变节的遗言》为例,着重昆德拉对隐私的注重,以此来为他的不争论做辩解。

    昆德拉在书中写道:"羞耻心是现年代——今天正悄悄地离咱们远去云南旅行社/云南旅游最佳路线/云南省国旅的本位主义的年代——的要害界说之一;羞耻心:一种为捍卫个人私日子的表面反应;要求在窗户上挂帘子;要求写给A的信不被B看到。"他又以马克斯·布罗德私行宣告卡夫卡写给父亲的信为例说:"在抽屉中找到的这封又长又艰涩的信,这封卡夫卡从没决定要寄给他父亲的信,而现在由于布罗德,任何人都能够来读它,除了它的收信人。在我看来,布罗德的莽撞是得不到任何宽恕的。他变节了他的朋友。他的行为违反了他的希望,违反了他的希望的含义和精力,违反了他所知道的他的羞耻赋性。"他又以旧年代遭到官方以录音带恶意中伤的作家扬·普罗哈兹卡和文学史家瓦茨拉夫·切尔尼为例说:"揭露日子与私日子是本质上天壤之别的两个国际,尊重这一不同,是人之所以能无拘无束地活着的不可或缺的条件;切割这两个国际的帘子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撕帘子的人是有罪的。"

    "在读过这些语句和这本书其他的部分之后,捷克的伪知识分子媒体几年前仍然在持续侮辱昆德拉。"亚伯拉罕愤恨地说,"他没有躲藏;他讲准则,维护自己的隐私,由于他不想露出和揭露展现。"

    昆德拉现隐居于巴黎第六区,在阅览、听音乐、严厉挑选的友谊,以及与太太薇拉在家门口的小饭店吃午饭之外,也乐于冷眼调查这个媚世的、处处充满了故作感伤和自我捉弄的国际。

    (注:文中引《离别圆舞曲》和《被变节的遗言》为余中先译文,引埃尔格拉布利采访为杨乐云译文)

    《我国新闻周刊》2019年第46期

    声明:刊用《我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文面授权

    来源:版权归属原作者,部分文章推送时未能及时与原作者取得联系,若来源标注错误或侵犯到您的权益烦请告知,我们会及时删除。

    31  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