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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新闻周刊记者/仇广宇
发于2021.3.22总第988期《我国新闻周刊》
2014年,自称名为约瑟翰·庞麦郎的陕西青年庞明涛和他的《我的滑板鞋》,乘着网络神曲的大潮横空出世。他用独特的歌词和不着调的随意说唱旋律为无数人洗了脑,有人讨厌备至,也有人被这种粗粝而实在的声响莫名感动。2021年3月11日,庞麦郎的经纪人白晓宣告,这位从前的网红歌手患上了精力分裂症,现已被送入宁强县精力障碍患者服务中心,而这已是他自2020年下半年以来第2次被送进精力病院。白晓称,他现已呈现了进犯人乃至要杀人的症状,庞麦郎的父亲庞德怀则对媒体说到,第2次送院之前,庞麦郎拿起椅子想要砸他。
回忆成名后的这7年,庞麦郎的实在面貌和幼年阅历在各种版别的表达、争议和传达之后变得益发含糊。但另一方面,人们在将嘲讽倾倒给这个年青人的一同,也有更多的人益发读到了他歌词中有意无意流露出的那种孤单,而这份孤单和隐藏在戏谑背面的哀痛,成为了许多年青人附会自己心境的暗码。
在庞麦郎的家园陕西汉中一带,最盛行的食物是关中米皮——一种结合了北方面食的方式却又要加上许多四川滋味的红油辣子的食物,就像他们的言语,杂糅交织着"陕普"和"川普"的滋味。
由于从前坚称自己的家园在"台湾基隆",出世年纪是1990年,庞麦郎曾被媒体和群众讪笑和进犯"忘本""说谎"。但他毫不动摇,依然坚持这样表述了很长时刻。庞麦郎的经纪人白晓曾劝他实在一点,但他给出的理由是假如自己是个农人,不会有人理睬自己。他依然沉迷于对一些事物重新命名,比方汉中市被他叫做加什比克,宁强县被叫做汉克顿尔或许古拉格。他还从前对媒体展现自己用打印纸打出的以"王国"命名的各种洋气地名,还给自己的歌迷起名,看起来还真有那么一丝浪漫的外国神话气味。这很契合他父亲庞德怀曾说到过的"他喜欢看现代小说"这一点。而现在回头去看,很难说最初那些古怪的行为究竟是疾病的前兆,仍是一个文艺青年的自在梦想。
实际上庞麦郎的家坐落陕西汉中市宁强县代家坝镇南沙河村,一个坐落陕西省和四川省交界处的当地,往南便是巴山。这儿略显偏僻,也一度是国家级贫困县,但自然风光和资源都不错,山坡上的田地里和山路周围盛开着金灿灿的油菜花。
陕西汉中市宁强县代家坝镇南沙河村,庞麦郎家的屋子坐落于山坡上。拍照/本刊记者 仇广宇
在一些媒体的描绘中,庞麦郎穿着肮脏,调戏记者,说谎篡改年纪,不认自己的家园。但在白晓和一些表演商的眼中,他尽管内向可是挺好共处,且赋有怜惜心。而当地乡民感觉他便是一个一般且内向的男孩。
庞麦郎家有两栋平房,庞麦郎住在其间一间,接近厨房。在歌手吴克群2020年为庞麦郎拍照的纪录片《你有哭着说过谢谢吗》中,房间摆设简略,床和写字台占有多半,桌上放着电脑和两本书,其间一本是翻旧了的《梵高手稿》,还有一些饮料瓶子被规整地拾掇好。镜头里,他用一根简直削秃了的铅笔在一个旧簿本上规整地抄写着歌词。
没有表演的时分,庞麦郎就会静静回到这儿日子,基本上不太和爸爸妈妈说话。现在这间房子现已上锁,爸爸妈妈不肯再打开示人。别的一套有两个房间的房子是后来重修的,据庞麦郎的小婶婶张芳华说,造这栋房子时,庞麦郎也出过钱。
现在,家里只要庞麦郎的父亲庞德怀和母亲张青梅两个人。虽说对媒体有极大的防范心,但夫妻俩仍是喜欢接待客人。
庞麦郎小的时分,庞德怀曾在山东、山西等地打工,在家陪同的时刻不多。他的大儿子庞明军入赘到山西,在国有矿上作业,孩子现已15岁。现在庞麦郎是他身边仅有的儿子。为了照料庞麦郎,庞德怀决议本年不出去打工了,好好在家种田。他不太满足白晓将庞麦郎的近况讲出去的做法,以为这对他的将来欠好,但在"少和媒体说话"以及拥护将庞麦郎送出去医治等大方向上赞同白晓的主张。他不会运用微信,饭后,他静静掏出一个小簿本和一支笔,请来访的记者把电话号码写在上面,期望为儿子结交一些可以带给他资源的朋友,静静念着"等他身体康复了,还得请你们协助"。乡邻们以为庞德怀夫妻十分宠爱小儿子庞麦郎,关于这个他们并无法了解的网红歌手,言语间也多有保护。
从媒体的报导和乡民的只言片语中,也只能大致凑集起庞麦郎高中之前的日子:他从小内向,朋友不多,语文作用一向不错,从镇上代家坝中学毕业后,他没考上高中,先上了中专,后来又到西安外事学院读书。读中专时,庞麦郎开端上网,在网上与别人沟通这件事让他感到开释和高兴。直到被送医院之前,他仍是常常被人拍到去网吧里上网的相片。庞麦郎家中尽管有电脑,但没装网线,婶婶张芳华说,期望庞麦郎回家之后能改变去网吧上网的习气,在家里亮点让人高兴的东西,但她并不知道,网络关于庞麦郎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在网络中取得盛名、在网络中被世人中伤的一同,也为网络那一端的无数人带去高兴、不解或许安慰。
从2008年起,庞麦郎先是在汉中的KTV打工,后来又到广东、上海等地。在众所周知的《我的滑板鞋》中,汉中被庞麦郎命名为"魅力之都",他曾面临镜头叙述,自己真的在这儿买到了一双现已石沉大海、价值两百多元的"滑板鞋"。这也确实是他开端做梦的起点。2008年在汉中的KTV里打工时,他第一次听到了迈克尔·杰克逊的歌。2012年前后,从广东回来,他开端对父亲说自己想写歌,也写了许多本歌词,白天黑夜都在写。但实际上,庞德怀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现在回头去看,现已无法判别,那是某种疾病的征兆仍是真的构思降临。
所有人都很丑陋见庞麦郎直接的情感表达和与旁人的互动,乃至在各媒体为他拍照的印象中,他也总是一个人出镜,简直看不见爸爸妈妈的身影。经纪人白晓曾剖析,庞麦郎或许仍是自卑于自己的农人身份。只是在《我将停留在哪里》中,他罕见地唱着"我多想回到故土重温那时的夸姣,我多想回到故土找到儿时的同伴",但现在,谁也说不出他究竟有哪些儿时同伴。
大约从2012年开端,庞麦郎开端"追梦",打工的薪酬和爸爸妈妈给的钱简直悉数用来追歌手梦。他在西安、昆明、北京等地都找过录音棚录歌,还参加了不少选秀,但一向无人问津。2013年9月,在华数公司的一场选秀中,他身上的草根气质被看中,公司为他大力寻觅编曲人,将屡次录音后的作用合成了《我的滑板鞋》这首歌。2014年7月,《我的滑板鞋》在大力营销之下风行整个网络世界。华数公司以为,这首歌的走红首要归功于他们的大力营销,公司宣称斥资百万,派了6名企划人员24小时三班倒买热搜关键词。
2014年,是继21世纪初的彩铃盛行之后,网络歌曲的第2次"网络迸发期"。当年虾米音乐制造的"十大网络神曲排行榜"中,除了《我的滑板鞋》以外,有当年最红的那首筷子兄弟的《小苹果》。但《我的滑板鞋》和这些网络歌曲又不彻底相同。现在回头去看,这首歌火起来并非单单由于嘲讽、恶搞,或许单纯由于网络推手和制造公司的原因,其表达的内容也与典型的"网络神曲"截然不同,细听乃至能听出一种荒谬背面的严厉。导演贾樟柯曾发微博说这首歌中有一种"精确的孤单",这句话说出了许多赏识庞麦郎的人的感触。
但在其时,关于大多数人而言,庞麦郎是个忽然窜出的奇葩,审美独特、歌唱跑调,他的各种古怪腔调再加上他翻云覆雨又缺少逻辑的言行,愈加重了大众对他的误解。但无论如何,那首歌成为了群众文化绕不曩昔的一个符号。
2016年,歌手华晨宇将这首著作改编为《我的滑板鞋2016》,这位相同常常以"孤单""异类"为主题演唱的年青歌手,似乎平行世界中另一个英俊而赋有才调的庞麦郎,他的演绎让这首歌的影响力再一次出圈,海外的交际网络上开端有人讨论起这首歌的内容。面临这种改编,庞麦郎宠辱不惊地称誉华晨宇有自己的表达,并感谢我们喜欢自己的著作。尔后,这首歌的风评开端有了改变,乃至真的好像庞麦郎曾傲慢料想的那样"国际化"起来。
乐迷"Crascopy"读初中时听了许多庞麦郎的歌曲,他发现他的歌与国外一些被称为"Outsider"(无法归类、极度奇葩的边际歌曲)的门户音乐高度类似,特点是用不调和的曲调、粗糙的配器无意中营造出一种古怪的气氛。但庞麦郎火起来之后大多数的人仍是在看热烈,实在重视他歌曲中这种古怪美感的人实在太少。
现在,《我的滑板鞋》在豆瓣的评分高达8.4分。网友"小海"以为这首歌"就像坐稳了匀速的电动车,忽然跨上狂躁的野马相同,或许会有那么一小段儿让我们感觉无法接受,而很快随之而来的,便是从未有过的快感"。跟着时刻的推移,在各大音乐播放器上,关于庞麦郎的谈论从2014年、2015年的大面积讪笑,逐步演变为对他终年极力和草根身世的怜惜,而那歌词中切中人心的实在现已被越来越多的人看见:月光下跳舞的滑板鞋,马路上熟睡的乞丐,摩的飙车,都不是坐在家中的词作者可以写出的视角。窦文涛、萧敬腾等名人也都在各种场合表达过对《我的滑板鞋》的喜欢。
3月13日晚上,就在庞麦郎入院医治的新闻正在发酵的当口,庞麦郎的经纪人白晓决议和《我国新闻周刊》聊聊他眼中的庞麦郎,但许多事,他只说了一个最初就主动打住,"我其实什么都不想说,我只想给他弄一个好的医治条件"。
2014年7月,在华数公司的推行下爆火的庞麦郎马上体现出了不服从:当月他就开端失踪、毁约、暗里接表演,不听组织。据庞麦郎自述,不服从的原因是,签下的合约其时自己都没看过内容,"二八分红""解约金800万"等条款也极度不公平。2015年9月,华数公司将庞麦郎告上法庭,对违约行为索赔60万,庞麦郎没有应诉。尔后,他遇到了后来的经纪人白晓。
在2019年对"实在故事方案"的自述中,白晓称,2015年秋天,在西安一家录音棚作业的他见到了庞麦郎。他对《我国新闻周刊》说,自己最初被庞麦郎招引,感觉这个人"挺好玩的",并且有一些文学价值。白晓也是一位酒吧歌手,喜欢歌谣,最喜欢的歌手是莱昂纳德·科恩和鲍勃·迪伦,还自费出书过诗集。他决议协助庞麦郎到全国各地开演唱会,让他专注歌唱,两人开端协作。
6年共处中,白晓对庞麦郎的精力情况并非没有置疑。早在2016年他就开端阅览心思学相关的书本,想搞清楚庞麦郎是不是有心思问题,但经过调查,觉得疑似症状很细微。
2016年,庞麦郎在杭州闻名的Livehouse"酒球会"举行"旧金属绝版演唱会",来了200多个人,听起来境况不错,但也有人揭露他"假唱"。到了2017年,庞麦郎的一次Livehouse演唱会,观众乃至只要7个人,成为媒体笑谈。在一部记载2018年庞麦郎在北京表演的印象中,他对票房低且分不到满足表演费这件事很绝望,而每逢"表演7个观众,14个保安"这种标题一出,又会再次影响庞麦郎本来软弱的心思。此次庞麦郎入院后,庞德怀对几家媒体说起,庞麦郎患病或许是由于歌手工作遇阻,"压力大"。白晓和身边的人从前极力安慰他、鼓舞他,但是没有什么作用。他对这些用他曩昔单纯的日子经验无法解释的波折没有任何心思准备。
2017年今后,短视频年代降临,新生代"网红"连续呈现,庞麦郎和白晓也方案着要拥抱年代,他们一同运营抖音账号,偶然还会发一些风格诙谐的短视频,庞麦郎在视频中体现得听话而合作。但比起动辄上百万点赞的其他网红而言,他的状况依然方枘圆凿。
庞麦郎和白晓也测验直播卖货和出产构思周边痛经怎么办缓解疼痛,乃至考虑过卖家园特产核桃馍保持生计。淘宝店上售卖的庞麦郎联名帆布鞋的价格高达499元到1899元不等,但出售数字只要个位,有买了鞋的听众好心地留言支撑,说期望庞麦郎可以保持好自己的日子,持续学习音乐创作。在和白晓的巡演中,一些表演商、观众也对着镜头表达了对庞麦郎的喜欢。但另一方面,对庞麦郎的进犯依然无处不在,乃至连买了他鞋的人也会在庞麦郎入院之后,被别的一群淘宝买家留言嘲讽"考虑(去)精力病院吗"。
这些年来,庞麦郎的经济情况日益变差。在纪录片中,庞麦郎对吴克群供认,最初他挣到一些钱后没有用来改进家境,大多用来做音乐,由于制造每首歌要花五六万元。而2020年新冠疫情之后,现场表演商场惨白,也让白晓和庞麦郎愈加难以为继。这两年,白晓屡次表明自己现已欠了债,无力做任何工作。
现在,庞麦郎的百度贴吧人数寥寥,连吧主都没有,与他有关的、最热烈的社区仍是豆瓣《我的滑板鞋》词条下的谈论和各大音乐App的谈论区,有人觉得他的词曲"比小鲜肉高超多了"。在《旧金属》里,他用那种直白的嗓音唱着:我想告知世人我只信任真理,我不喜欢的低微我不想再持续。有人点评:这不是一般人的一声呼吁吗?但现在,庞麦郎只能住在医院里,除了家人,没人能见到他。他或许一向便是个一般人,不可思议地成名,妄图挣扎着改变命运的轨道,但终究又水到渠成地跌坠。
《我国新闻周刊》2021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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